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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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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今聖上薨了,留下了兩份聖旨,一卷廢了前太子慕言,另一卷立了次子慕白。

這改朝換代來得太突然,聖上,不現在該說先帝的屍骨還未寒,這京城裏就鬧起來了。

百姓們只知道皇帝駕崩要槁素百日,青樓楚館這種地方暫時關了門,原定的喜事要往後頭挪,到處都飄著白色的幡布之外,日子於他們並無多大的差別。

聖旨裏頭寫的是前太子謀逆,東宮密室裏頭私藏了龍袍還有黃金打造的龍椅。證據都擺在那,皇帝留下的聖旨也絕對是真跡,傳國的玉璽絕對真得不能再真。作為啟文帝和厲後的第二個兒子,安王在太子被廢之後理當坐上這個皇位。

傳到民間被人胡亂改成了另一個滿是桃`色的版本:前太子和後妃有染,為情後妃冒險謀殺天子。

百姓關起門來講閑話,這宮裏頭自然是管不著。有官家太太或者和皇家有那麽丁點兒沾親帶故的茶餘飯後就拿這個開始說閑話了:“太子那皇位坐得穩穩妥妥的,怎麽可能會那樣。我聽宮裏頭當值的兄弟說啊,你聽過那個潤美人嘛?”

“自然是聽過的,她當時還蒙受聖寵挺長一段時間的,不過膽子大得很,竟然敢給先帝下藥。然後那潤美人不是被下了獄,沒多久死了嗎?”

“是啊,你說她一個弱女子為啥去謀害先帝,為了孩子能登上那個位置?她肚子裏可還沒龍種呢!那養她的一家人也沒這個膽子敢做那謀逆之事啊,要我說啊,她這麽做要麽是瘋了要麽就是為了情!”

“你的意思是……”

“前太子殿下的老相好便是這位膽子大的潤美人咯,至於是真是假,咱們自己知道就好了。”

比起篡位這官家版本,更多的平民和貴婦人更願意相信太子是穢`亂了宮廷而被廢的。這種所謂的宮闈密事肯定不能傳出來的啊,所以當老子的就沖冠一怒為紅顏。惱羞成怒把大兒子廢了,氣惱之下立了那安王慕白坐皇帝的聖旨,沒曾想還沒等氣消人說沒就沒了,好處倒全給那安王占了。

這才該是事情真相嘛,至於沒過多久,前太子慕言在東宮的畏罪自殺也被歪曲成了殉情,倒是讓這京都裏的姑娘淚水打濕了衣袖。還有些癡戀太子的官家小姐更是不吃不喝,真是衣帶漸寬終不悔,好好的曼妙美人瘦成了一根根黃花菜。

那些和皇室更替息息相關的男人和這些平民百姓和他們愛幻想的妻子則不一樣,在先帝面前這麽長的時間,別說是一個潤美人了,就是太子慕言看上了他的妃子,先帝也絕不會雷霆大怒,而是選擇暗自處置了那妃子,再敲打敲打慕言,就此作罷。

至於那聖旨裏弄過來的龍袍,八成是安王慕白給做的,然後和那貴妃張氏一同陷害給了太子。至於那先帝的真跡和傳國的玉璽,他們並不願意相信先帝會沒留一手,讓自己不喜歡的兒子上了位。

若玉璽和聖旨是真的,那保準是先帝病糊塗了,手抖寫錯了字。因為再糊塗,啟文帝也絕不會把心裏頭繼承人的名字給弄錯了。

這安王慕白,平日裏不聲不響的,動起手來可比誰都狠。弒父殺兄,一系列下來可謂是快準狠,先發制人不說,還顛倒黑白栽贓陷害,真真是好狠的心腸,若是真成了這天下的主人,也是個了不得的暴君。而且還是個沒有治國大才,只懂得風花雪月又狠毒的草包暴君。

這新的皇帝登基為何那麽匆忙,還不是心裏頭有鬼!

這種時候就有人為先太子沈冤昭雪了,一字一句,字字泣血,指著那匆匆登上大寶,和敏貴妃張瑾勾搭成奸,弒父殺兄,牲畜不如!

罵人的臣子自然是被拖下去,賞了板子,板子賞得不算多,可惜下手的侍衛手勁大些,那臣子又是個身子骨不強的文人,硬是當場就一命嗚呼,然後被草席一裹丟出了皇城之外。

原本的保皇黨還是保持中立的態度,一部分稱病不來上朝,原太子一派見流了血,也不著急跑出來撞“心狠手辣”的新帝的槍口。但也沒讓慕白輕輕松松地就登這個位置,一個個告病的告病,請辭的請辭,反正是鐵了心思要讓慕白不順暢。

剩下的便是些聰明人,只觀望不作為,他們在等,等著一個人回來。

只有張氏的族人門生,在朝堂是一時風光,該升遷都升遷,要提拔的許多也破格提拔,不過欺男霸女的也一樣處置,慕白讓蘇家的人和他原本不動聲色安插的親信以及那些保皇的臣子一同壓制著張家,依仗的同時也壓制。

敏貴妃顯然對這種情況很不滿意,等到某日慕白下了朝就跑過來質問:“陛下如今是什麽意思,過河拆橋卸磨殺驢,這朝堂還沒穩定呢,就等著拿我們張家開刀,可別忘了,咱們是同一根繩上拴著的螞蚱。若是張氏壯大不起來,這朝堂上亂了,可不要怪哀家狠心!”

“貴妃娘娘言過了,這張氏裏頭有真正有本事的族人本王自然是給他們最好的,真要是爛泥扶不上墻,這種時刻娘娘也不該讓他們添一筆糊塗賬。本王自然會給他們富貴,只是鬧出人命,我也不能不管,娘娘你心中也有分寸,本王就不多說。”

“陛下已經登了基,就該知道該改改自稱了。哀家這個做太後的也沒老糊塗,還望陛下能稱哀家一聲母後。”

慕白卻只是笑了笑,笑得讓敏貴妃心裏頭發虛:“這東宮裏死的是不是真的太子娘娘還不知道?”

女子的秀眉皺了起來,一雙狹長鳳眸添了幾分淩厲:“你這話什麽意思?”

“且不說這天下還沒坐穩,娘娘你就想著要提拔族人早了些。娘娘難道不知道那以死相諫的臣子是如何罵本王的,您瞧瞧我可替人背了多少的黑鍋。”

慕白的神色溫柔,甚至可以說是帶了笑的,可偏生講的話就讓人心裏頭發寒。一旁伺候著的宮人不是聾子就是不識字的啞巴,一個個被割了舌頭保證不會洩出秘密,他們站得筆直,一個個面無表情地聽慕白吐露這皇家秘辛。

“父皇是貴妃娘娘你等不及動的手,皇兄找了個替身上了吊,就讓人戳著本王的脊梁骨說本王弒父殺兄,豬狗不如。這本王忍了,娘娘也不要太心急。只是有一點本王希望娘娘能夠記得,在沒找到太子慕言之前,本王的皇位和娘娘的太後之外都是虛的,只要他回來,輕輕那麽一碰,咱們現在有的可就全沒了。”

“哀家知道了,張家我會約束好,只是安王不要讓我太失望。哀家也同樣有一點要告訴你,要是哀家現在有的東西沒了,安王殿下你的下場絕不會比哀家好到哪裏去。”

女子的臉上露出個極其艷麗的笑來,聲音也似黃鶯般婉轉嬌柔,她伸出塗著火色寇紅的指甲,輕輕地掠過慕白的脖頸處,從上頭拿下一根長長的發絲來。

“若是陛下什麽時候想要娶妻了,便交由哀家做主吧,張家可還有幾個適齡的好女子為陛下你留著呢。”

等敏貴妃,不現在該稱呼她為張太後,等張太後離開,才有宮女慌慌張張地拿了帕子到了慕白的跟前,驚呼道:“陛下,您的脖子流血了!”

慕白下意識地摸了摸剛剛張太後碰過的地方,指尖出一點兒殷紅,實在是刺眼的很。

“只是破了點兒皮,不礙事。”慕白接過那帕子擦了擦便把東西給了那小宮女,轉身便走向了禦書房。

不得不說,這新皇笑起來還是很好看的,只是這新派來的小宮女是吹皺了心湖的一湖春`水,臉上也染上了淺淺的緋色。

慕白可沒心思管那宮女是不是心動了,張瑾一直是個聰明人,既然允諾了就會讓自己家裏頭安分點,至於娶妻這事,慕白先擱在後頭,等時候到了再去衡量。

他現在該想的只有太子,那個糟透了心的前太子慕言。從太子被軟禁開始,那裏頭就一直是個冒牌貨,一個假到幾乎可以亂真的冒牌貨。畏罪自殺的太子屍體送到慕白的跟前時,他就只說了一句話:“加派人手,把人給我找出來。”

“這具屍體的身形,年紀,還有那上面的印記和太子的一模一樣,獨一無二的印記,完全沒有偽造的可能性。”這是暗衛檢查了那屍體具體到每一根頭發絲得出的結論,他試圖讓自己的主子相信太子已經死了,但慕白只是冷著面容把命令再重覆了一遍。

屬於慕白的勢力和那些堅定太子沒死的人一樣找著慕言的下落,那些想讓自己先輩能夠沈冤昭雪的一群人為了慕白的一個承諾也費了心思在京都和南疆這類偏僻地方找那藏起來的前太子。

慕白允諾的是,只要太子慕言能解決了,必然平反冤案,他們的先祖在九泉之下也能心安。

要是太子找不到,這天下穩定了皇帝還不守諾呢?要是太子真死了呢,咱們難道就幾十年這樣幹下去?總得讓做皇帝的給個說法啊,不給咱們就鬧去!這都是後頭有心人折騰出來需要慕白處置的問題,朝野動蕩,外戚虎視眈眈,新皇登基,根基不穩。

這種百姓民心還是能輕易就被左右的時候,慕言的存在就像是一根刺,牢牢地紮在慕白的心窩窩上,想拔都拔不出來。

這種明明得到了皇位,卻隨時有可能被奪走的感覺實在是糟心透了。慕白認為自己已經對慕言有足夠的了解了,不過顯然他還不夠瘋,不知道這個瘋子這回究竟在想些什麽。在沒見著慕言之前,他難以心安,不得心安!

所幸還有個能信得過的友人,還有那些他苦心經營的勢力,總算讓他對這飄忽不定的未來有了那麽幾分底氣和把握。蘇家世代忠良,可惜還未有子嗣綿延,如今的蘇家,可就只剩了蘇之冉一個。

慕白登基沒有多久便是蘇之冉的生辰,同時也是蘇之冉老將軍的忌日。慕白特意在焦頭爛額的日子裏擠出一日的空閑來,和蘇之冉一同去上了墳。

“陛下能來陪同微臣,真是令我感激涕零。”

“雅敬還是喚我斂之吧,這天底下也就只剩你這麽一個人會這麽喚我。”

興許是慕白的神色懇切,聲音也沒帶半分虛假客套。蘇之冉也不矯情客套,只嘆了口氣,然後三言兩語指出心中所想:“斂之弒父殺兄我是不信的,但如今斂之的情況並不太好,我只聽說,你在找慕言那個家夥。我只想問一句,找到了你準備怎麽辦?”

慕白笑了笑,以問話的方式避開了這個問題,他定定地瞧著眼前帶著擔憂的英俊面孔:“那雅敬呢?若是我真的弒父殺兄,雅敬會想要為了這君臣大義殺了我嗎?”

年輕的將軍的眼裏頭倒映著一張有些緊張的面孔,是別人口中狠毒的年輕帝王,卻也是他從小就想要護著的人。“若是父親,怕是會用劍把斂之一劍捅穿再自盡。”

見對方的瞳在瞬間緊縮,他滿意地笑了,接著說了下去:“可我不是父親,所以不管是什麽時候,只要斂之說的,我就會相信。我手裏的武器,永遠都不會有指向你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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